當小B碰上葡萄《上》
小B嚷著要去鄉下呼吸新鮮空氣，每次他這樣唉唉叫，我就知道他又在想念鄉下的葡萄園了。他心愛的葡萄園活脫脫就是電影的場景：小巧可愛的葡萄藤在山腰上排排站，鏡頭慢慢移動，看見小巧可愛的度假小屋坐落在山脈綿延中，小巧可愛的羊兒們在草地上無憂無慮的吃草，河流水聲打在石頭上。風吹拂過時，還會有幾顆小巧可愛的核桃噗通掉下來。這時候，賢慧的恬恬從小屋裡面出來，雙手提著裙襬，裙裡是剛剛摘下來、沉甸甸的蘋果，天那，這不就是一幅心神蕩漾的畫面嗎。
夠了，稍微回到現實吧。場景是真的，只是現在已經沒有羊兒們了。先說說源頭吧：B爸和B媽在80年代時候，存了點錢，加上家裡也提供了一些資金， 在奧地利Styria邦南部酒鄉一個小村的山腰上買了這棟可愛的度假小屋，隨屋附帶了兩塊山坡上的草地還有幾排的葡萄藤。住在附近的農夫伯伯和B爸當時有個 DEAL，農夫伯伯每年丟幾隻他們家的山羊綿羊還是什麼羊兒到草地來，羊兒們可以吃免費的草，B爸則省下除草的時間和花費，用現代人的說法就是雙贏的交 易，而且既環保又後續。我還曾經歷過小羊的誕生呢！只不過這幾年農夫伯伯老是放活潑的山羊過來，常常不小心就跑出（還是跳出？）柵欄，小B和B爸不知道被狂扣了幾次到鄉下抓羊，最後一次據說有一隻羊在跑出去玩的時候被卡在樹幹間。小B說他當時實在覺得超爆笑，礙著農夫伯伯快氣炸了，他只能笑在心裡。後來伯伯就把所有的羊兒帶回家了。小B無比悵然，在我看來，最主要還是因為羊兒多年來擔任的除草重擔，如今落在他頭上了吧。
沒有了食量巨大的可愛小羊，漸漸雜草叢生。本來偶爾會回去看看羊，也沒理由回去了。B爸B媽當年嚮往田園生活的浪漫情懷似乎也漸漸消失了，房子就這樣搁著，好幾年沒有人在裡面過夜了。那裏現在已經快變成動物園了（還附設爬蟲區喔）。 每次我們很有抱負的說要好好整理，到了屋子裡，我多半是意思意思掃掃地，意思意思打開窗戶通通風，意思意思曬曬棉被，然後就懶了。坐在床邊（其實是坐在B媽好幾年前就撲上的塑膠防塵套上面）望向看著綠意盎然的山谷，心思開始盪漾，或許在哪一個美好的早晨，被布穀鳥的歌聲喚醒，眼睛還未張開就可以聞到香醇濃郁的芬多精…這時，各式各樣不知名字的昆蟲們爬過我的腳邊，我被拉回現實，驚聲尖叫，咚咚咚衝下木頭樓梯，跳出大門。嘆口氣，下次來再來大掃除吧。
就在快要放棄這棟屋子的時候，住在附近的大酒農亞當伯伯說要把他的一小塊跟我們小屋相接的地以及地上種的幾排葡萄便宜讓給小Ｂ一家。他在其他地方有好幾個酒莊，根本不稀罕連在Ｂ爸小屋旁的幾排葡萄。突然得到了好幾排葡萄藤，小Ｂ的腦筋就開始轉動了。他覺得這可是天降重任於我，多了這幾排葡萄，加上自己原本的，何不好好來照顧呢，這樣還可以順便照顧 房子，搞不好還可以釀酒呢。小Ｂ是那種有了想法就會付諸行動的人（是的，和嬌滴滴外加三分鐘熱度的我完全不同）。我喔喔恩恩應付他，心裡想著你那麼忙，工作加上每個周末還得開兩百公里去念MBA和LLM。量你也沒有時間。我完全低估他那個骨子裡斯拉夫的熱血個性，他真的在網路上買了什麼釀酒DIY、你也可以成為釀酒達人、葡萄ABC、葡萄與我、與葡萄做好朋友、葡萄與化學…等書籍。然後靠著學者打破砂鍋的精神硬是把這些書啃了起來。好一陣子嘴巴裡唸的都是釀酒的術語和數學程式，比 他念 MBA和LLM認真不知道幾百倍喔。
依照小Ｂ反覆研算，如果成功，他的小葡萄園應該可以釀出六七十公升左右的酒。這當然不能跟人家專業酒庄那種上千上萬公升比，但是我想了一下，天哪，一瓶酒標 準是０，７５公升，如果真的被他給釀出來，這可是能裝上八九十瓶的。光是要放這些酒，就已經超出我的想想範圍以外啦。但是看著小Ｂ那個興奮的樣子，我又不好 意思破壞他的美夢。我唯一的條件就是別叫我下田剪葡萄，我的寶貴玉手可是不能做粗活的，我嘟嘟嘴。小Ｂ挑挑眉毛說，我才不指望大小姐妳呢。妳在旁邊看照照相就好了（真不愧是知我者Ｂ也！）。
小小的葡萄園，這下成了小B的心肝寶貝。偏偏他的心態很矛盾，一方面想要好好照顧，另一 方面又抱著要讓葡萄自然生長（在我看來倒比較像自生自滅）的心態。 他又開車到很荒郊野外的不知道什麼有機工廠買了有機農藥。平均起來，他大概是一個月去看個一兩次。有一陣子小Ｂ太忙，好幾個禮拜沒去看葡萄，不小心錯過了該噴藥的時機，葡萄都生病了都還渾然不知。好死不死，我那 次心血來潮，陪他回去鄉下看葡萄，他受寵若驚，沒想到大小姐我竟然肯賞光。正想在我面前表現一番，結果我們看到的是變成褐色的葉子，乾枯的葡萄病懨懨的掛在藤蔓上。就算我對葡萄沒有概念，也看得出來它們病得不輕。
小Ｂ難過了好一陣子。這個打擊太大，小Ｂ變得對他的葡萄更加細心和愛護。動不動就開車去看葡萄，和葡萄說話，摸摸葉子，還和葡萄道歉說當初沒有好好照顧 它們，害它們生病。經過小Ｂ的努力，竟然還被他救回來三分之一左右的葡萄（他自己倒是一口咬定救回來了三分之二…現在正在旁邊抱怨，妳一定得把我寫的這麼沒用嗎？）。
續集請看這
(原文寫於2009年6月2號我的無名小上)
